今日是:

  编者按:哀悼日只有三天,但记忆将会永远。擦干眼泪挺起脊梁,民族复兴绝不动摇。5月22日,《生命时报》携手中国红十字会,谨以特刊《用爱缝合伤口》纪念汶川大地震,唯愿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对生者的祝愿。之后,特刊将由志愿者陆续送到四川受灾群众手中,聊表《生命时报》所有同仁的心意。

  汶川地震发生后,很多朋友告诉我,他们坐在电视机前,眼泪就没有干过。5月16日,进入四川灾区后,我以为会看到更多的眼泪,然而没有;我以为会听到遍地悲诉,然而也没有。

  那些失去家园、亲人的幸存者,都一直忙碌着,救人,安顿伤者,帮助救援人员。在这里,有太多的事情我想说与人听,只截取在四川什邡市蓥华镇一天的3件事吧。

  蓥华是个依山傍水、宁静秀丽的小镇子,如今山水依旧,公路两旁却只剩下成片的废墟。一个女孩儿,在残垣断壁中翻来翻去,找寻可以用的物品。她静静地说着:姐姐被砸死了,妈妈还没找到,爸爸被埋进去了,现在还没有挖出来,家里还剩下爷爷、奶奶和一个小弟弟。他们不愿意离开坍塌的家,就在废墟上用收集的废木料,搭了个棚子住着。

  她打量我:“你晚上咋个住法?你一个女孩,晓得咋个上厕所?我带你去吧。”她领着我爬进废墟深处,时不时提醒我,“小心脚下有钉子,”“你扶着我不要摔倒”。女孩带我去的厕所,用两排砖头垒了一下,外面围了一圈床单和毯子,“这是我们前天搭起来的,你要是以前来,我们这里条件还不错,现在就只能这样,你将就一下。”女孩的脸上居然略带歉意,仿佛给我造成了什么麻烦,她又往前指了一下:“我就住那边,你晚上要是上厕所可以叫我一声,我和你一起。”

  这个厕所我晚上又去过一次,暗夜里找不到,女孩的爷爷看到我在徘徊,远远地开亮了手电,“女厕所在这边,娃娃不要怕,我替你看着,没得人会过去。”

  还是在这个小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竹篓帮婆婆拾东西,递给他两块巧克力,他犹豫一下,拿了一块给身边的婆婆,另一块怎么都不肯要,“你留着吧,我们这里吃得上东西,你到处跑,不一定吃得上,要带着吃。”

  蓥华镇中学的教学楼几乎全部垮塌,第一批赶来的武警最先挖掘的就是这里。让战士们震惊的是埋在废墟中幸存的孩子,一个战士反复跟我说:“最开始能看到的有十几个,没有一个哭的,没有一个哭的。”战士们回忆,这些孩子们在下面互相鼓励,甚至还安慰他们和守在外面的父母亲不要担心。

  战士们挖到一个叫王友瑶的小女孩,她被夹在一处楼板坍塌后形成的V字空间,下半身被碎石埋着不能动,头顶横着一块水泥板,肩膀上还搭着死去同学的一条腿。王友瑶的父母一直守在外面跟她喊话,她也在下面喊:“我没事,我上半身都能动,叔叔们慢慢挖,不要着急。”

  20多个小时过去,战士们离王友瑶越来越近了,最先到她身边的战士看到,她手里握着手电筒,在身前摊开一本书,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战士的眼睛红了,“这个孩子啊,下身不能动,往前看是废墟,往上看是死去同学的腿,她就朝下看书。”整个挖掘过程中,余震不断,战士们劝王友瑶的父母离开废墟,孩子这才第一次哭了,“爸爸,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一路行来,我看到最多的面孔不是悲痛、惊恐、哀愁,而是这些善良、坚强,我来不及一一描述的人们。▲(本报赴四川特约记者陆琰)

  天堂里没有地震

  重灾区之一绵竹汉旺镇几乎成了一座“空城”,除了仍在搜救的解放军官兵和消防队员,就是忙着喷洒消毒水的人员,幸存者都已转移到城外。

  得知镇上东汽中学死伤的学生有几百人,我随即向那里走去。搜救工作已经结束,整个校园已空无一人,显得很静———一种让人不安的“静”。学校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在地震中被毁坏,有的被震得“伤痕累累”,有的依稀能辨认出“曾经是”建筑,有的则完全成了一堆废墟。

  在宁静的校园里,看着残存的“学生先进个人榜”上孩子们的一张张笑脸;看着教室里凌乱的桌椅;看着废墟中散落的课本、试卷,我感觉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我无法想象,就在我此刻站立的地方,那些孩子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08年5月12日;欢声笑语就这样戛然而止于对我们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我不愿相信,这里的悲剧曾经发生过。

  我曾经做过教师,对学生有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有种本能的要保护他们免受伤害、健康成长的冲动。我曾以自己有这种冲动而自豪,但此刻,这种冲动却让我如此的难受!在废墟中翻看着一张张试卷、一本本教科书,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我笑了,但眼中却噙满了泪水!孩子,这道题你答得不对,这个单词你没有记准吧……孩子们,我听见了你们的笑声,不是么?因为天堂里没有地震。▲(本报赴四川特派记者雷志华)

  一棵救命树

  “你能帮我家的房子拍几张照片吗?”行至安县晓坝镇五福村时,不远处一位七十来岁的老汉怯生生看着我,眼睛不时瞟向我手中的相机。我答应他后,老汉显得很兴奋,带我向一个山脚走去。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老汉指着一堆废墟说“这就是我家房子”时,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的不是他那已成废墟的“房子”,而是废墟中央一块足有一辆小型卡车那么大的巨石!“就是这块石头砸坏了我房子的,还差点砸死我和小儿子”,老汉的语气倒是平和,我的心却慢慢沉到谷底。

  放眼望去,房屋背后是一座大山,大大小小的石块形成了一个“瀑布”,源头是山顶,终点就是他家房子,而最大的一块石头正好停留在他家房子正中央。从聊天中得知,老汉姓刘,除了他和小儿子,其他人都去外地打工了,虽然两个人安然无恙,但家却全毁了。

  在问他如何逃生时,刘老汉反复对我说“你肯定想不到,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的双手在头上不停地比划着,语速很快:“那时声音特别大,到处都是灰尘,什么都看不见。我拉着小儿子就往外跑。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晃,我们不知道能往哪里跑,就抱住一棵树,不敢动了。”

  让我心酸的是,说话间,他始终死死抱着一棵离巨石5米远、胳膊般粗细的小树,那棵救了他一命的树。▲(本报赴四川特派记者雷志华)

  震地手记三则

  2008-5-13日 晴 北京

  T3的C37候车厅挤满了人,那是从北京开往成都的班机。

  焦急等待登机的人们用浓厚的四川口音交谈。我在候车厅坐下,她穿着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就坐在我对面,双眼通红,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她的弟弟,给我讲起地震时她女儿的遭遇。“26岁,去年刚生了个孩子,地震来的时候,她正在手术室做手术,就这样被埋在都江堰中医院倒塌楼房的废墟里。现在生死未卜。”

  那时,她粗糙的手不断去抹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却无论怎么抹也抹不完。

  这是14:25分的首都国际机场,我从那个母亲的眼中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那场远在四川的灾难带给人的悲伤。

  那是一个母亲的悲伤……

  2008-5-14日 雨转多云 成都

  凌晨1点多,走出舱门,2个小时前,北京还是晴朗天气,如今已是大雨倾盆,仿佛苍天也在落泪。

  就这样,一个人背着笔记本,乘机场巴士,换乘出租车,在雨中穿行,四处寻找能住的酒店,待一切安定下来,向主编报告一天的采访行程,已是凌晨3点。还未等躺在床上,又一阵余震袭来,如坐船中,风雨飘摇。

  但这一刻,在离震中汶川159公里的成都,我想我是幸福的,我甚至为自己的幸福而感到内疚,坐立不安。因为比起那些在瓦砾下已经远去或苦苦支撑的孩子们,比起那些失去子女、父母悲痛欲绝的人们,我至少不用为我的亲朋担心,至少不会像阴阳永隔的恋人对着废墟哭泣,至少在这个酒店里,我有水喝,有饭吃,还有一张干净的床让我有片刻安眠。

  此刻,我在天堂,他们却在这自然造就的浩劫中备受煎熬。

  2008-5-15日 晴 都江堰

  从成都打车到茶店子,上了一辆大巴,一路向西北方向行驶。一个多小时后,车到都江堰,打开车门,消毒水混合腐烂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来到都江堰中医院的救援现场,我没有见到在机场遇到的那个悲痛的母亲,但是我见到许多人,解放军、消防官兵、医生、志愿者,他们维系了一条条生命通道。

  这种力量,就像我在都江堰蒲阳路上看到的那只兔子,它从危房二楼的阳台上,伸出头,看着这个悲伤的世界,虽然主人可能再也不会给它食物和水,但它依然顽强的活着。

  然而,生命却又如此脆弱。有人告诉我,教学楼在地震发生后的3秒钟完全被摧毁。要知道,这3秒钟,是你刚起身离开办公桌,是你弯腰拾起一支笔,是你还没有来得及和朋友打一声招呼,而就在这一瞬间,曾经和你一样数以万计鲜活的生命或葬身于废墟,或在坚硬水泥板的缝隙里苦苦求生。

  这是2008年5月15日的都江堰,在那里,我看到拭去泪水的手紧紧相握。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本报赴四川特约记者刘长江)

来源:《生命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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