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都是她主动去找别的小朋友玩,但很多人仍把她视为异类,她变得孤独起来。
认识宋丽,是在几天前她给记者打来电话之后。
她简单地说了自己从小惨遭毁容的痛苦经历,然后一直哭,哭得令人心酸。如果宋丽是个男孩子,她承受的压力可能不会这么大,但她是个女孩。在见面之后,她对记者说了在心底埋藏了多年的愿望——有一张健康的脸,此外她不敢有过多的奢望。为此她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将自己的脸拿出来给医疗机构做试验。
一场意外
七个月大 火炉烫伤脸
宋丽家住长春市合隆镇,17岁的她右半边脸上狰狞的疤痕,将她的另外半边脸衬托得格外秀气。她梳着荷叶头,尽量去遮掩脸上的伤痕,但效果不大。所以宋丽会习惯性地将头朝右歪,竭尽所能去掩饰这终生的缺憾。
宋丽脸上的疤痕并不是天生的。在七个月大的时候,她从炕上摔了下来,将脸贴在了滚烫的炉子上。宋丽从炕上摔下来时,家里没人,是大姑第一个发现了宋丽的惨状。“当时这孩子趴在地下哭得已经快背过气了。”在大姑看来,当时宋丽的脸就像是扒了皮的兔子。两个月过后,宋丽脸上的伤愈合了,但是疤痕却永久地留了下来。
一串打击
生活茫然 处处受嘲笑
从懂事起,宋丽就觉着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了。在她看来,自己的童年是在别人注视的眼光中长大的。那时候,宋丽的右半边脸成功地为她“赢得”了相当高的回头率。再大一点,这种回头率就变成了伤害。
从小到大,都是宋丽去找别的小朋友玩,但是她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和她一起玩的人越来越少了,到了上小学之前,宋丽基本上都是站得远远地看着别人玩,从那时起,她读懂了什么叫做失落。
多年以后,宋丽对当时为什么没有玩伴进行了总结,她认为,同龄的小朋友,先是害怕见到自己的脸。有一件事情宋丽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一个外地的小姑娘到村里串门,第一眼见到站在家门口的宋丽,就吓得哇哇大哭,宋丽后来听人说,女孩回家之后,连续做了很多天的噩梦。这件事情村里的很多孩子都知道,从那时起宋丽的右半边脸,开始被妖魔化。
从7岁上学,到14岁辍学,宋丽觉着自己过了7年灰暗的日子。宋丽的学习成绩中等,并且她把自己刻意地隐藏在角落里,但是总有一些调皮的男同学和宋丽过不去,经常嘲笑她的长相。宋丽到现在没和任何外人说起过,她在学校都遭受到了怎样的嘲笑。但是现在想来,宋丽觉着那些所谓的嘲笑,可能都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玩笑而已。
宋丽认为,如果自己是个男孩的话,可能对这些话泰然处之,要是实在忍受不了的话,还可以打一架,但是偏偏自己是女孩,一个从7个月大开始,就没有一张健康脸的女孩。
一场美梦
右脸光滑 她笑着醒来
随着孩子们一点点的长大,这种恐惧变成了厌恶。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宋丽想尽各种办法,隐藏自己的右半边脸。那时的她单纯地认为,如果大家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就会和她相处很融洽。当初隐藏缺陷的方法很多都保留到了现在,比如梳荷叶头。
虽然宋丽这样做了,但是效果不好,小朋友们依旧疏远她。宋丽觉着大家都认为自己生下来就是丑陋的怪胎,所以她试图解释自己幼年时的不幸,但是相信的人不多。
从那时起,宋丽开始寻找自己幼年的影像资料,她曾不止一次地和母亲提起,要看看自己百天时的相片,但是她妈妈每次都束手无策,因为家里穷,宋丽在过百天的时候,并没有给她照相留念,此时宋丽有些绝望了。
那段时间宋丽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所以有一天晚上她做梦了,她梦见自己的右半边脸光滑如丝,她站在镜子前怎么照都照不够,所以那次她笑着醒来,但漆黑的夜和脸上依旧狰狞的疤痕,让宋丽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一次经历
出门打工 难融入人群
周围人对她的歧视,让她甚至在12岁那年想到了死。14岁那年,宋丽辍学了。从此,宋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和任何人接触,甚至和父母交流都很少。两年之后,此时已经16岁的宋丽觉着,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可能连话都不会说了。
2005年的年底,宋丽终于鼓起勇气走出了家门。宋丽选择这个时间外出打工是有讲究的,因为在冬天,她就有机会穿更多的衣服,这样就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缺陷。宋丽当时的工作是在一家玻璃杯厂做计件,穿着高领毛衣,歪着脑袋走进工厂的宋丽,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但好在这里都是成年人,所以大家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嘲笑她,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向宋丽投来同情和惋惜的目光。
宋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自己工作的。这份工作宋丽一共做了5个月,她就辞职不干了。因为天气渐渐暖和了,高领毛衣再也穿不住了。
回忆起自己惟一的这段打工经历,宋丽觉着自己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她还是无法融入大家,在这里她还是没有朋友,没有人能听她说说心里话。但这与别人无关,只是自己解不开心结。
一门亲事
维护尊严 她拒绝见面
又在家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宋丽经受了另外一次打击,这次打击对她来讲是毁灭性的。去年,家里人给刚过17岁生日的宋丽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宋丽当时依稀听人说起,男方许给她家的彩礼颇丰,但是宋丽死活不见。虽然宋丽从来没有期待过王子公主式的浪漫爱情,但是也绝不能允许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子。家里人拗不过宋丽,无奈地退了亲事。宋丽后来听说因为这件事,父母感觉很没面子。
一种信念
想做手术 只为找回美
从那以后,宋丽总是执拗地想,如果自己有一张健康的脸,至少可以像别的同龄人那样,出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这样的话,她就有机会把握自己的人生,也有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
宋丽和其他女孩一样有着自己的理想,她想做医生或者是警察,但最大的愿望还是成为一名化妆师。在宋丽看来,化妆师就像魔法师一样,可以把一个人瞬间变漂亮,可遗憾的是,这对她来说却简直难以实现,至今为止,她没见过哪个化妆师有一张和自己一样丑陋的脸。
宋丽说,自己的右半边脸,是17年刻骨铭心的痛,她不想把这种痛苦带到18岁乃至以后,这样会带走她的理想。所以能把脸治好是宋丽的梦,一个做了17年的梦,她不想从梦中醒来后,自己的泪水会再次浸湿枕边。
宋丽现在十分希望,有人能给她提供帮助,让她的脸好起来,但宋丽知道,这还是一个飘渺的梦。所以宋丽觉着,如果哪个医疗机构愿意的话,可以拿她的脸做试验,如果手术成功的话,她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就有希望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手术失败,甚至自己为此付出了生命,她也绝不后悔,因为宋丽已经做好了选择——在丑和死之间选择的话,她选后者。宋丽说,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么她将无偿地将自己的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这样她也会觉着自己在这个世间没有白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