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

  编者按:哀悼日只有三天,但记忆将会永远。擦干眼泪挺起脊梁,民族复兴绝不动摇。5月22日,《生命时报》携手中国红十字会,谨以特刊《用爱缝合伤口》纪念汶川大地震,唯愿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对生者的祝愿。之后,特刊将由志愿者陆续送到四川受灾群众手中,聊表《生命时报》所有同仁的心意。

  5月16日下午17时30分,一辆轿车飞速驶离成都军区总医院。车上坐的是79岁的解放军总医院骨科专家卢世璧院士。2小时前,救援人员在四川北川县救出一位伤者,向成都军区联勤部发出远程会诊请求。联勤部马上想到了前一天晚上抵达成都军区总医院进行伤员救治指导的卢世璧院士。接到会诊通知后,卢世璧顾不上吃饭立即前往,了解伤员情况并提出治疗方案。2小时候,他又出现在成都军区总医院的病房里,还有很多伤员在等着他……

  79岁高龄的卢世璧院士今年恰逢从医50年。而此次赴四川地震灾区,已是他第四次踏上抗震救灾的征途:1966年邢台,1975年营口,1976年唐山,都有他救死扶伤的身影。

  5月17日下午4时,成都军区总医院学术交流中心挤得水泄不通,卢世璧院士正在作有关地震伤救治专业知识的讲座。他从汶川大地震的特点入手,分析了此次地震伤的特征,结合自己前三次地震医疗救援的经验,从抢救、检查和治疗三个方面讲解了注意要点和应避免的误区。

  尽管曾是前列腺癌患者,现在卢世璧每天都要看100多名病人,且每名伤员都亲自查看。一位9岁小女孩在地震中被砸伤了右脚,血水伴着脓水直流。卢世璧在查房时亲自为小姑娘擦拭伤口,并鼓励她要坚强。女孩的母亲在一旁不住抽泣道:“谢谢您,解放军的老专家。”

  5月16日,刚刚过完20岁生日的四川绵竹市遵道镇的杜家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4天前的那场灾难让这个年轻人的右臂撕脱性骨折。下午4时,几位白发苍苍的教授来到了他的病床前,后面跟着许多年轻的医生,教授们不时拿起他的片子进行讨论并询问他的感觉,最终为杜家猛确诊并制订了手术方案。专家走后,杜家猛和父亲才知道原来这些教授是从北京赶来的解放军总医院的高级专家,为首的就是我国骨科界的泰斗卢世璧院士。杜家猛的父亲赶紧追了出去,深深地为卢世璧鞠了一躬,说:“我所能说的就只有感谢,您来了,我的儿子就有救了。”▲

  在地震中做颅脑手术

  屈延,成都军区总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大地震发生时,正在手术台上。

  5月12日下午2点半左右,我正在显微镜下为一名小脑半球占位的患者做手术,突然显微镜剧烈抖动起来。这种现象以前发生过,多是因为有人不小心碰了显微镜,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碰显微镜了?”可我很快发现,抖动时间和幅度超过了平时。我想,哪个冒失鬼在晃显微镜?就站起来准备看个究竟,却发现整个楼都在晃动,是地震!我们的位置在顶层7楼,震得最强烈的时候,整栋楼像在打秋千!

  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但包括我在内的7名在场医护人员,没有一人试图要逃离。我脑海中曾闪过逃生的念头,但仅仅是闪过而已。看着病人暴露的伤口和周围医护人员的眼神,我想:怎能把脑子还暴露在外面的全麻病人扔在手术台上就跑了呢!脚下摆动得越来越厉害,上述念头在脑海中不停地重复,但我的双脚始终没动。周围除了一些尖叫,手术室内所有人员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动不动!第一次的摆动持续了大概有一分多钟。

  正当我准备重新开始操作的时候,第二轮摆动又开始了,比上一次更加剧烈!但除了尖叫外,仍然没有任何人离开工作岗位,甚至没有一个人发表评论,直到手术完成,我说了一句:“点棉片!(意思是手术结束了)。”终于有人说话了,“太吓人了。”我把显微镜推开的时候,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屈主任,你们手术什么时候结束?”我回头一看,医疗科封科长和几位同事穿着手术衣,就站在我背后,他们居然逆着撤退的人流,冲到手术室和我们并肩战斗!

  撤退,不能丢下伤员

  邹德威,解放军306医院院长,5月14日赶赴灾区。

  5月17日是来到灾区的第四天,我们分成四个小组进入北川县城。尽管尸体都做了覆盖和基本的消毒,异味依然很大,很多人都戴上了口罩。救援人员继续清理,我们医疗人员则跟在后边帮忙。上午一共救出两人,但令人扼腕的是其中一人没抢救过来,在脱离废墟后不久离开了人世,大家都沉默了,现场气氛非常压抑。另外一人则抢救成功,进行简单处理后决定向后方运送。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着:“撤退!”在弄清楚是指挥部命令后,我们立即带上伤员迅速撤离。后来才知道是山顶水库出现裂缝,有决堤危险。撤退途中,有人扔掉了所有行李甚至弃车而逃,可所有军人和医疗人员没有一个人空着手。大家肩扛手提,用尽一切方法带着所有物资和伤员全速前进。我们医院的胸科李鲁主任都40多岁的人了,和年轻小伙子们一起,扛着病人连续跑过两座危桥,急行军3公里多,坚持把伤员运送到安全地带,真是不容易!

  撤退的时候气氛紧张到极点,所有人心里都绷得紧紧的,一路上没人说话,等到了安全地带,很多人忍不住望着北川县城的方向痛哭失声:如果真的决了堤,就意味着现在埋在废墟下的幸存者,将彻底变成罹难人数中的一个数字。我也感到一阵酸楚,赶紧转过身去,尽量不让别人看见我马上要掉眼泪的样子。

  人还活着

  北川余震不断,全体救援人员对6级以下地震已经完全没了感觉,都疯了一样没命地挖,我也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向着脑门上冲。进入县城与其说走进去不如说是爬进去,因为必须手脚并用才能从一片片的废墟上过去。进入北川县城后一路可见到遇难者遗体,有些被压在巨石下,路过的人会去摸一下他们露在外面的手以示安慰。

  海南救援队正在全力抢挖一个幸存者。现场位于滑坡的下方,旁边就是随时可能坍塌的楼,脚下余震不断,我只能站在边上等待挖掘进度。小分队成员担心我的安全,不停地劝我撤下去。说不害怕是假的,山上一直有隐约的轰鸣声,可是医生怎么能弃自己的患者于不顾?终于救援队开始喊医生了,一阵兴奋,我赶紧跑过去,原来是挖出了幸存者的后背,救援队想让我们确认一下人是否还活着。我摸了一下,人还活着!“活着”两字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看了太多死亡,摸到一个活人的心情一般人是无法体会的。可惜压的东西太多,到天黑也没挖出来,只能暂时撤退。

  晚上去前线指挥部开会领第二天的任务,回到营地刚刚布置完,天上电闪雷鸣,转眼大雨倾盆而下。我们的营地帐篷搭在一个地势相对较低的地方,旁边就是山,如果雨下大了随时有滑坡和泥石流的危险。我赶紧出去查看了雨情和地形,迅速命令部队转移到安全地带。

  几天来劳累过度,有的女同志都要靠吸氧来维持体力,绵阳基地送来几张行军床,本想今天睡个安稳觉,可雨一直下,这下全都泡汤了,大家只好又在卡车上挤了一夜。早上醒来雨停了,我们又开始了抗震救灾新的一天。▲

  我看到人性最美的一面

  冀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胸外科总护士长,在绵阳市中医院支援。

  5月14日下午4点多我们赶到绵阳中医院。当时,伤员几乎是以每小时30个的速度增加,耳边响的全是救护车的笛音。医院的走廊、大厅以及院子中间的帐篷里,到处都是病人。床位不够,很多人只能躺在地上。

  绵阳中医院的医护人员从地震发生以来就一直坚持工作,不回家、不休息,有些人的亲属就在北川等重灾区,可他们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就在昨天,一个医生交班时突然晕倒了。还有那些来医院帮忙的志愿者也特别令人感动,他们都是“80后”、“90后”的年轻人,最小的才上初一。

  有些病人在地震中脚被砸伤,我们要先给他清创,时间紧急,不可能再打麻药。十指连心,可以想象清创的时候有多疼,可他们都强忍着,不大声喊叫。病房里有位老太太,也是脚被砸坏了,我去护理她的时候,她还连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在灾区工作,我真的没有感到艰苦,反而觉得这里是一个非常“纯净”的世界。在这里,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的一面。▲

  阿姨,我不哭

  徐佳,南京鼓楼医院医疗队护士,在绵阳520医院支援。

  5月18日下午,又一批病人转往重庆后方大医院,小强也在其中。

  小强被埋3天后,才被救援人员发现,右腿被坍塌的房梁挤压坏死而截肢。术后第二天,我去帮他翻身,见他旁边有位妇女,以为是他母亲,就说:“请把孩子的病历给我看看。”小强连忙摇头,“她不是我家人,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了……”话还没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在场的人都特别难过。

  年仅10岁的小强很聪明,他被压埋后,只靠一点缝隙的光亮,了解外面发生的事。地震第二天,他听到地面上有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就大喊大叫,可没人听见。他明白了,白天车流人流太嘈杂,于是在白天他不再喊叫,保存体力,夜里安静下来,一听见有搜救人员路过,就拼命喊“救命”,终于获救了。

  小强截肢后不能动,给他翻身很疼,但他很懂事,再疼也不哭不闹。给他喂水喂饭的时候,我们鼓励他:“你是一个小大人,你很坚强,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能帮助别人,你是好样的。”小强点点头,“阿姨,我不哭!”

  我们忙着接收新病人时,小强把志愿者给他的饼干拿给我们吃,说“阿姨很辛苦”。

来源:《生命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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