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陌生人的冒昧打搅,张建已经不耐烦了
昨天下午,天色还有一丝光亮,但张建的房子全黑了,他正准备睡觉。天黑睡觉,这成了他7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他这么早就要休息的原因就是,“积蓄精力,白天好读书。书读好了,就业机会就来了。”桌子上,几乎摆满了大学课本,而且是清一色的数学书、都来自“北京大学出版社”。那似乎能证明他的身份。
记者了解到的关于张建的资料就是——他是一个北京大学博士肄业生,却在家乡常德市鼎城区待业7年,还未找到工作。
他不想与周围邻居交流
不是张建的姐姐张文华带着记者,左穿右钻过巷子,记者根本无法找到张建。
常德市桥南朝阳路某集市后,偌大一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张建。记者见到他后,问:“怎么许多邻居都不认识你?”张建说,“有必要认识他们吗?我是个知识分子,我有我的圈子,圈子里的人都是研究生以上的水平,我不可能花费时间来认识他们。”
张建告诉记者,他的圈子,不在常德,也不在湖南,而是在北方的“北京大学附近”。每天中午,张建就到网吧里上网,发电子邮件,那是发给他的那个圈子里的“知识分子朋友”。可是,据张文华说,7年来,他的朋友并没有来过常德,他也没有离开过常德,只是在三年前,他的北京的同学寄来了500元现金。这事让张建高兴了很久,证明“北方有他的圈子”。
张建有六兄弟姐妹,他最小,今年42岁了。没有成家,没有工作。也不去主动找工作,这是令张文华最为头疼的。她对弟弟劝说了无数次,找工作赚点钱,先生存、再发展,但是弟弟什么都听不进,反而时常还要给劝说者“洗脑”。
“要我像早几年媒体报道过的北京大学生陆步轩卖猪肉,打死我也不可能做的,我做那样的事情,对不起这些书。”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堆书,最上面的是《数学分析新讲(第三册)》,“那是我们学校博士生导师张筑生编著的。”
但是,张文华供养弟弟生活7年,期间,也没有听到过张建提到一句找工作的事。
张建个子很小,从小体弱多病。张文华说,他确实不可能出卖劳力赚钱。他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只能在她家里吃饭。张文华在六兄弟姐妹中,家境稍微富裕一点。她在城市里经营一家并不起眼的粮油店,维持自己一家的生活已经是很难了,还要额外养着弟弟,早已经严重透支了。
张建住的房子是姐姐租的,一间10多平方米的小屋,底层,少光,外面只能穿衬衫时,里面的张建还穿着衬衫、毛线衣、单件西装。
姐姐:他患有很深的抑郁症
记者有意识地问了关于北京大学的情况,张建都能对答如流。记者发现,只要是谈及北大,张建就特别兴奋。
“弟弟是我们整个乡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不但是我们一家的骄傲,也是整个乡里的光荣。”张文华说。
张建的人生之路其实与很多人相似。
1984年,张建从鼎城一中考上湖南医科大学。1989年毕业,天津一所医院到长沙招人,他就去了天津的医院,成为一名血液科医生。工作了3年后,考上北京大学医学系(原北京医科大学)研究生。然后再读博士,最后一学期时,由于“消化道方面出现严重问题,无法坚持;还有非常厌倦医学”等原因,博士生肄业。2001年回到了老家常德。张建也曾在北京、长沙联系过工作,但都不如愿。这一晾,就长达7年时间。
张建的说法与姐姐、姐夫所说的大都一致。记者提出要看他的文凭,但被他拒绝。
张建的博士生学习最后一学期,用他的话来说是“只需要论文答辩就可以拿到文凭”,他考取了英国某皇家医学院。但是要交20万元的保证金,才可能去国读书。张建是无法拿出这笔钱的。“从那以后,他变得孤僻,不说话,整天就把自己闷在家里。”张文华说。她还补充,“弟弟出了严重问题,他患有很深的抑郁症。他这一辈子可能会废了。”
“我是在突破,不是等待”
记者建议他找份工作,根据他的条件完全可以辅导高考学生。但这话激怒了张建,“什么?我去辅导高三学生,我至少要跟大学本科生上数学课程。”张建的想法是要去大学当数学老师。没有遇到岗位时,就只能呆在家里看数学书。
记者对张建说,要帮他在大学找一个教数学的工作。他抬着头,看着记者,脸上瞬间出现一丝兴奋。但很快冷淡,“不可能,我没有熟人,我又不好意思麻烦我的同学,世上哪里会有伯乐?”
“你还有87岁的父亲,你应该考虑先赚点钱,不能浪费时间了。”记者劝道。
“我没有钱,不能给父亲任何物资上的回报,觉得是对不住父亲,但是父亲知道我天天在看书,他会高兴的……我在看书,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我不是消极等待,而是在突破!”张建说。
张建母亲前年去世,父亲现在生活在常德鼎城区镇德桥镇农村。张建不喜欢住在农村,他说,“农村没有机会,什么机会都没有!我只能住在城市,这里有我将来的希望。”
张建的希望能触到吗?尽管他的要求不算太高,只是当一名哪怕是私立大学的数学老师。问题是,蜗居在狭窄房子里7年时间,这位北大才子当年的锐气与才气还能找回多少? (本文中“张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