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哀悼日只有三天,但记忆将会永远。擦干眼泪挺起脊梁,民族复兴绝不动摇。
5月22日,《生命时报》携手中国红十字会,谨以特刊《用爱缝合伤口》纪念汶川大地震,唯愿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对生者的祝愿。
之后,特刊将由志愿者陆续送到四川受灾群众手中,聊表《生命时报》所有同仁的心意。
还要跳芭蕾
5月20日
北川
到灾区已经是第八天了,一直忙着拍摄、采访、配文、发稿……平时简单的环节,放到此时,哪一样都变得异常艰难。.
这些天,行走在北川县城的废墟上,只要听救援人员说,底下还有幸存者或是探测到了生命迹象,总能让我兴奋好一阵儿,甚至一整天,并不知疲倦地为此守候、忙碌着,直到自己不得不回去发稿……
印象最深的是个叫李月的女孩,11岁,在北川曲山小学上四年级。被压在废墟下3天时,她的爷爷发现了她。当时天色已晚,且余震不断,小李月不断催爷爷离开,说这儿危险。但当爷爷真要走时,李月又哭着喊:“爷爷别走,我害怕,李月还是有用的,等长大了,我给爷爷买别墅……”
权衡再三,爷爷决定先去找救援队。李月事后告诉记者说,爷爷走后的第一天她并不害怕,因为身边还有两个同学。她们之间相互打气,说解放军叔叔一定会来救她们的,以后大家还要一块吃烧烤。但第二天,她的两个同学就渐渐地没了体温……”
第二天,爷爷带来了救援人员,为了救出李月,救援人员不得不现场为她截去左腿,尽管李月哭喊着:“我不想失去腿!”据说,这是一条本该用来跳芭蕾的腿。从去年学芭蕾开始,李月就梦想着成为一名舞蹈家,直到现在,她仍未放弃梦想。
李月住进医院一天后,我们来到她的病房,空空的,护士说上手术台了。三天后,我们又去了一次,还是不在,说是住进监护室了。于是,我们来到监护室。此时的她精神较好,还和我们合了影。
看到快乐起来的李月,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可每天总会有新的伤痛与牵挂。这些青春年少的孩子,眼里装满了对明天的憧憬,但有的甚至还没看见山外的模样,就永远离开了。
我知道,不久后,这片废墟将化为永远的记忆,记忆中刻着那些梦想着起飞的少年面孔,还有那些血染的作业本……▲(本报赴四川特派记者雷声)
先把悲痛收起来
5月18日 江油
这是一场灾难。
5月15日晚,东方电气集团公司副总经理陈新有站在掩埋了200多名学生的东汽中学废墟前,不时偷偷用口罩擦拭着泪水。在成都、德阳、绵阳灾区采访数日,我的心情一直沉重、悲痛。当你看到停放在殡仪馆的一具具尸体,当你看到一幢幢倒塌的房屋,当你听到孩子们无助的哭声时,你怎么可能不流泪。但我们要擦掉眼泪,收拾起沉痛的心情,然后继续投入战斗。
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员工陈斌是这场地震的幸存者。5月15日晚上7点,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起装运遇难者尸体。当我问他是否认识遇难者时,他只回答了5个字:“他是我师兄。”然后眼圈红了,默默地推着运尸车。
陈斌的同事胥怀君也是一名幸存者,他主要的工作是对遇难者遗体进行编号登记。当一具女性遗体运来时,他突然号啕大哭。5分钟后,他擦干眼泪,给那具遗体进行编号登记。“这是我女儿。”他说,“但我要先把悲痛收起来,完成自己目前的工作。”
但也有人放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陈岩,成都某公司老板,曾经是一名士兵,参加过很多次救援工作。地震一过,他就放下自己的生意,帮助救援队搜救被困者。5月15日晚,他参加了东汽中学的救援工作,在和国家救援队一起成功救出两名被困学生后,今天,他又奔赴北川。
王波,成都某公司总经理。听说德阳灾民缺少生活物资时,他放下自己的工厂,带着25岁的儿子,从成都驱车到德阳,买上几箱矿泉水和口罩,自告奋勇做起志愿者,免费给记者做起驾驶员。这样的志愿者,在灾区的每条公路上,你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有些人在车身上写着“众志成城,抗震救灾”、“我和你们在一起”等口号,带上救灾物资,奔赴到各个灾区。
灾区的幸存者也没有袖手旁观。17岁的刘平现在露宿在绵阳街头,他的家在地震中倒塌了,他和家人无家可归,但他依然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系上一根红丝带,帮助受伤的人们。
绵阳市区的汽车上,也系上了红丝带,只要站在街头一挥手,马上就有系着红丝带的汽车停了下来为你免费服务。幸存的立交桥上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我们很镇定,我们很勇敢,我们有信心。”
诚如斯言!▲(本报赴四川特派记者王伟建)
母亲的眼神揪人心
5月17日 什邡市蓥华镇
震后第四天,我和4名同事从成都双流机场直奔本次地震的重灾区什邡市。由于路被震坏了,车子一直在颠簸,因塌方滚落下来的石子,不时把车顶砸得叮咚作响。沿途看到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受灾的百姓。由于缺少帐篷,灾民们只得用木棒和塑料布自制。如果不是偶有麦香飘入,我几乎忘记了这本应是收获的季节。
车在颠簸中继续前行。这时,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大娘拦下了我们的车子。司机摇下车窗,老大娘用一双瘦得皮包骨的手抓着车窗上沿,向车里扫视:“见到我儿子了吗?见到我儿子了吗?”老人干瘪的嘴里露出尚存的5颗牙齿,深陷下去的眼睛显得有些枯槁。没找到儿子,老人黯然离去,挪着那双命运多舛的脚,继续去拦后面的车子。
约2个小时后,我们到了蓥华镇蓥峰厂。偌大的工厂此时已成了一片废墟,消防员正在救援一个被埋了4天的被困者。废墟旁,一名白发老人不住地眺望,她就是被困者的母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由于房子严重损坏,切割机切割了近一个小时,还无法救出被困者。这位母亲有些急了,眼神由希望变成急切,她脱下外套,不停地走来走去。末了,干脆爬到较高的位置,死死地盯着官兵施救的地方。
三个小时之后,施救的武警官兵终于停止了作业,两个医生冲进了施救队伍。这位母亲双手紧握,踮着脚不停地眺望。
突然,掌声和欢呼声响起,被困者被抬了出来。这位母亲扔掉手中的衣服,冲向救护车,噙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地震带来的哀伤让我们撕心裂肺,但同样也让我们读懂了生命的力量。只要希望在,一切都会好的。几十个小时以来,我亲眼所见的人和事,让我对此充满信心。▲(本报赴四川特约记者李荣刚)
一颗糖都没发出去
5月18日 什邡市红白镇
挖掘机咆哮着抓起砖石,甩进卡车里。
烈日,没有风,士兵们在一片废墟上忙碌着,汗流浃背,沉默。
昔日的红白镇中心小学。
曾经,每天都有370多名孩子穿过一条铁路桥,走进这里,欢声笑语,但一切在5月12日戛然而止。校门口传达室墙上一块残破的小黑板上写着,距离北京奥运会还有88天。
100多个孩子被埋。
深圳的特警来这儿前,家人在他们口袋里塞了很多糖和巧克力,让他们一定要送给这里的孩子。但小镇上几乎看不到活着的孩子———幸免于难的都被带走,去了什邡市的广场。
“一颗糖都没发出去,一颗都没有。”一名叫刘自力的警察喃喃着。他们中很多都是年轻的父母,打电话回家时,泪流满面。
最残忍的事情就是,死去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刨出,一些孩子的拳头松开后,掉出一支笔或一块橡皮。难过的警察们总觉得还要做点什么,所以他们刨出了很多书包,它们被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在小镇的出口,马路的西侧山坡上,士兵们挖好了一个个坑,一米多长、半米深,把死去的孩子放进去,然后填上石灰粉和黄土。
没有眼泪,没有哭喊,没有爆竹。
迅速,一切很安静,偶尔听见相机的咔嚓声。几十米开外的公路上,车和人忙碌喧哗,活着的人、受伤呻吟的人、前来帮助的人,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一名老师也葬在这里。
按照当地的习俗,他们的坟头上要垒上几块砖。
两个孩子的书包被送了过来,靠着坟头。一张女孩的照片落在地上,沾满泥土,但笑容依稀。▲(本报赴四川特约记者邓飞)
来源:《生命时报》